刚见到孩子们时，鞠文玲习惯性地微笑问好，但她非但没得到回应，还看到他们缩了回去。半年后，还是面对这一些孩子，当再次微笑问好时，他们已可以大方地表达自己。鞠文玲分明看到，这时的他们不再胆怯，眼里闪烁着光芒。

  上面这一幕是发生在山东省荣成市寻山完小的一件小事，足以让时任这所农村小学的校长鞠文玲相信，交流轮岗对农村学校来说是最难得的学习和发展机遇。记者通过调查了解到，十年间，山东义务教育学校的教师队伍持续优化，交流轮岗教师18万人。而鞠文玲所在的学校正是这项政策的受益者。

  2020年开始，鞠文玲除了担任荣成市蜊江小学校长，还兼任寻山完小校长。前者是一所发展不错的城区学校，后者则是所生源流失严重的农村学校。

  “当时教育局给我政策，说两所学校的师资可以交流用，目的是把二者带动起来。”鞠文玲想，不仅领导要交流，中层干部也要交流，第一年就一定要保证学科组长到对方学校去。

  改变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。她发现，城区学校老师的经历较丰富，视野开阔，对于新课标、新课改的理念超前，这给农村学校带来一股清流。相对应地，农村学校老师来到城区学校之后，在抓教育教学成绩和习惯养成方面很不错。两所学校的这种“互补”会彼此促进、共同发展。

  “交流过程中，城区学校老师也有一种危机感。他们意识到农村学校有的，自己却不具备，因此想赶紧提升；另一方面，农村学校老师在发现和城区学校的差距之后，就更加油干、努力干。”鞠文玲透露，老师们的内驱力在无形中被激励出来了。

  教师交流轮岗，首先得让老师动起来，最后的落脚点是在学生身上。鞠文玲还记得，2020年刚到寻山完小的时候，她习惯性地微笑、感谢、问好，但打招呼之后并没得到孩子们的回应，“他们都把头缩了下去”。

  原来，因为地处沿海，学校里七成以上学生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。父母在当地做养殖，有时半夜就要出门打工，大多数孩子平时没人管。了解到这样的一种情况后，鞠文玲就带来蜊江小学的优秀教师团队，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存在的问题。

  比如，鞠文玲带着老师们研究关于自信的课程，她深知自信不仅是在课堂上培养，有时还需要一些活动来支撑。而从蜊江小学过来的优秀教师，就有能力把这些能够培养小孩子自信的活动支撑起来。

  “不管有什么活动，孩子们都是自己做介绍，从刚开始的胆怯到现在的落落大方，就连教体局领导来督查的时候也说孩子们不一样了，孩子们的眼睛里有光了。”鞠文玲和记者说:“这种变化的取得，仅用了半年时间。”

  在鞠文玲看来，除此之外，改变最大的当数家长。以前寻山完小的老师们认为家长在外打工忙得很，不可能把他们邀来参加学校活动。通过和蜊江小学老师交流，这所农村学校的老师试着换个方式和家长交流，来慢慢影响家长。“后来发现，每次活动都有95%以上的家长参与。”

  交流轮岗是相互的。在荣成，城区学校老师只要从教满八年，就符合到农村学校交流轮岗的条件，但要保证至少过去10%的名师。而刚毕业的大学生到农村学校当老师以前，要先到城区学校进行耳濡目染。

  记者了解到，仅2020年，荣成市就有54名教师通过应聘方式与缺岗学校签订了聘任合同，14名教师通过主动申请，经考核合格到边远乡镇学校任教。

  记者了解到，像荣成一样，如今，山东16个设区市、136个县(市、区)均实施了中小学教师“县管校聘”管理改革和义务教育学校教师交流轮岗。截至目前，全省交流轮岗校长、教师达18万人，其中城镇学校向农村学校交流教师4.3万人，城乡师资配置进一步优化。

  “把骨干教师送下去，其实对城区学校来说挺难。但城区老师通过在乡村学校的交流轮岗，回来后会更珍惜在城区学校的各种资源，这就能让‘水’活起来。”鞠文玲说。

  李超原来是高青县千乘湖小学的办公室主任、数学老师，2020年8月通过“县管校聘”来到高青县唐坊学区孙集小学，担任起了党支部书记、校长。

  从城区学校到乡村小学，初来乍到的他为孙集小学制定了三年小规划:第一年规范化管理，第二年特色化管理，第三年精细化管理。四年聘期过去了一半，他能看到这所农村学校正在向好发展。

  2020年刚来到学校，李超观察发现，特殊家庭的孩子占到了1/5，他们大都比较敏感胆小。见状，他着重在培养农村孩子的自信方面下功夫。

  教师交流轮岗最大的受益者是学生。在高青县唐坊学区孙集小学，从一开始的胆怯到如今的阳光开朗，发生在孩子们身上的向好变化正一点点显现出来。

  “孙集小学是高青县首届美育特色学校，我们开设了12种社团兴趣小组，来慢慢提高孩子们的核心素养。其中，有多名学生还获得了全县书法比赛的一等奖。”李超介绍，在全县中小会中，各种力量悬殊的条件下，他们学校硬是连续三年夺取冠军。

  李超到任的两年来，孙集小学的办学条件也在逐步改善。据他介绍，学校向教体局争取了近30万元资金，进行校舍维修和运动活动场地的扩建。唐坊镇委镇政府还扶持了近30万元资金，用以改善维修学校道路。

  不仅学校环境在变好，李超此前学校的优质教学资源，也正源源不断地向孙集小学聚拢。

  “千乘湖小学和唐坊学区结成了教研共同体，每学期都会有送教下乡，骨干教师会有支教公开课。”李超介绍，除了计划内的交流教研，他们还会邀请千乘湖小学的管理干部组织班主任论坛，针对孙集小学的薄弱学科进行针对性指导。

  现在他终于惊喜地看到，孙集小学教师的专业化水平上来了，办学条件改善了，学生的核心素养提升了，家长满意度更高了。

  “去年，孟国超老师被评为2021年山东省乡村优秀青年教师，杨凤老师被评为淄博市骨干教师，我自己也被评为了淄博市教学能手。”李超还介绍，在全县同类乡村学校中，孙集小学的绩效考核成绩位居前列。“老师们的凝聚力上来了，工作起来也更加积极高涨。”

  记者了解到，三年来，淄博市高青县的教师参与交流轮岗达444人次，其中省市县级骨干教师210人，县城优秀教师交流到农村学校达108人次，城乡学校的教育资源得到了优化配置，激发了教师动力。

  鞠文玲认为，交流轮岗最大的好处在于，城区学校的老师下去之后，会系统地带队伍、带年轻教师、带教学科研，这对农村学校来说是难得的学习和发展机遇。

  在两所学校的校长聘期结束后，2022年8月，鞠文玲又担任起了荣成市实验小学校长。她和记者说:“这边的老师仍然要交流起来。实验小学是龙头学校，年轻教师都有实验小学的品牌和印记，他们下去交流，产生的带动效应会更大。”

  据介绍，2015年，山东率先在全国整省推进中小学教师“县管校聘”管理改革，实行义务教育教师交流轮岗机制，让教师由“学校人”转变为“系统人”，建立了县级机构编制部门核定编制总量，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门核定岗位总量，教育行政部门在编制、岗位总量内，统筹调配教师，学校按岗聘用、合同管理，县域跨校竞聘、定期交流的管理机制，打破了困扰多年的教师流动体制机制障碍。

  “通过集团化办学、大学区制管理、城乡发展共同体等方式，推动城乡间、学校间教师资源均衡配置，实现教师交流有序、有效，促进了教育高质量发展。”山东省教育厅副厅长孙晓筠说。

  记者从山东省教育厅了解到，“县管校聘”改革推动义务教育教师在区域内有序流动，十年来，全省义务教育学校交流轮岗校长、教师达20余万人次，其中城镇学校向农村学校交流教师近5万人次，县域内城乡师资均衡配置不断优化。

  “一个人走路会很快，一群人走路可能会更好一些。”这些年的经历，让鞠文玲开始更深刻地理解这句话。在她看来，老师这样一个职业一定不能固步自封，只有多交流、多实践，才会发现教育的魅力所在。（巩悦悦）（完）